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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光寺位於山西五臺縣城豆村旁,其中的主殿東大殿,是目前中國僅存四座唐朝木建築中等級最高、規模最宏大的一座,此殿於唐武宗滅法時被毀,重新修築於於公元857年,也就是唐宣宗大中十一年。

佛光寺已於西元1961年列入大陸全國重點文物保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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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佛光寺山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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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觀完畢南禪寺,接下來的行程是前往佛光寺,想不到這兩寺之間的車程竟也花了近一小時,尤其到了豆村後,尚須行駛一段路程才到。想起網友表示豆村可以步行到佛光寺,事後回想好險我沒有當真,來這裡包車就對了。民初中國營造學社的梁思成、林徽音一行人至此考察時,正屬日本侵華年代,一路上除了得避開日據占領地區外,沿途治安不佳,土匪橫行,沒有良好的交通工具,部份路段還是騎著騾子,路途的艱困可想而知。

日本由大化革新開始,全面學習與導入當時中國各項政經制度與工藝技法,以廟宇來說,可以觀察到日本幾座現存的古老寺廟,不論是整體的廟堂布局、建築結構、佛像的雕塑造形等,在在的顯示出與中國廟宇建築之間極大的淵源。若以血緣關係比喻,彼此之間好似表兄弟;再加上日本的古寺幾乎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毀損,保存維護十分良善。

反觀中國,歷朝的政權更迭,加上出現了三次全國性的滅佛行動,這讓唐代以前的木建築廟宇毀損殆盡。發現佛光寺以前,日本人認為唐代以前的木建築僅存於日本,中國已不復見。不過梁思成教授心中一直不接受這個論點,他認為浩瀚的中國大地上,在某個地方一定還有唐代木建築,只是尚未發現而已。

在一次的機遇下,他發現法國人柏希和於敦煌拍攝的「敦煌石窟圖錄」,其中一張唐代壁畫內容為五臺山全景圖,圖內有一「大佛光之寺」。這讓他燃起了一線希望,山西的五臺山或許真有大佛光寺的存在,如果答案是肯定的,那就證明中國土地上還是存在著唐代木建築。

山門入口處,其上的匾額書「大佛光寺」四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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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持著這個想法,梁思成、林徽音等一行成員前往山西展開了考察之旅,在1937年的6月黃昏,行經豆村,無意中撇到了遠方一座屋簷規模宏大、出簷深遠、碩大斗栱的建築物,進而找到了佛光寺,只是當時的佛光寺早已香客冷清,荒涼破敗,寺內僅剩一名老僧與一名年幼的啞巴弟子。想到僅僅憑著一張圖與心中鍥而不捨地追尋信念,導致發現了這座唐代建築,這件事本身就是件傳奇。

等司機將車停好,往山門的路旁有幾位兜售當地農藝品的婦人,只見司機拿出剛才在路上買的一種不知名的瓜類,帶到她們旁將瓜頗開,一夥人開始吃起閒聊,看來是舊識。

由山門買票進入,眼前一座唐代直立的經幢,左右兩側各有一殿,奇特的是中軸線正前方沒有正殿,反而為一橫排的廂房。

▼山門後的中軸線上有一座唐代的經幢,最上方為東大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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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門右方為明末所建,清康熙重修面開三間的伽藍殿,伽藍為寺院道場的通稱,伽藍神即是保護寺院道場的神祇。想來他們應該就是佛光寺暗中的保護者!殿內一共有18尊伽藍神泥塑像。看著這些神祉的面容,不禁佩服古人沒有看過真正的神,光憑著想像力就創作出這些造型各異的泥塑像。

▼伽藍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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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伽藍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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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▼伽藍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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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▼伽藍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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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伽藍殿相對的是文殊殿,光看簷下的斗拱就知道此殿頗有來頭,實際上也是金代遺留的,不過我還是決定先看東大殿,於是順著中軸線走到廂房,只見兩側廂房中間有一條非常陡峭往上的階梯,說陡峭不為過,稍一不慎跌倒後果可是不堪設想。

▼文殊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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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文殊殿上的斗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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爬完最後一階階梯至頂後,來到一個東西寬廣南北相較窄短的長方形高台,東大殿即位於其中。傳統的中國建築佈局,為了區別不同建築體的地位,通常愈後方的建築體其台基一定會大於前方,但為了保持整體均衡的美感,前後方的台基高度差異不會差距過大。眼前的東大殿顯然受到了地形限制,興建於高台之上,卻也造成了與前院落的伽藍殿及文殊殿之間的高度極大落差。此時我忽然領悟也許是這個原因,當初的興建者才在高台下方興建廂房,讓訪客由山門進入時,不會直接看到高度反差極大的東大殿,反而是先看到了前方的廂房,藉此平衡視覺美感。

▼登上東大殿的陡峭階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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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大殿上的匾額,上書「佛光真容禪寺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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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大殿前有一棵高大的樹木,管理員小哥表示樹種為油松,已有1000多年的樹齡。文革時此殿作為糧倉,因此倖以保存,至今殿內門上還貼有當時的報紙。

東大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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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東大殿文革時作為糧倉時於內部貼的報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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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東大殿文革時作為糧倉時於內部貼的報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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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大殿為廡殿頂,面寬七間,進深四間,屋頂上一對唐代鴟吻張口咬住正脊,據傳龍生九子,鴟吻為其一,身形為龍頭魚身,厭火,古人相信可藉此保護大殿免遭祝融危害。鴟吻傳到日本後,名稱為「鯱」,現今日本的天守閣屋頂都可見到。

▼東大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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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東大殿正脊上的鴟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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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內的陳設由一群或坐或立的立體神像所組成的神像群,日本稱之為立體曼荼羅。這群神像以中央三尊大佛阿彌陀佛、釋迦牟尼、彌勒佛為中心,其前方有文殊普賢菩薩等泥塑35尊,造型圓潤飽滿,明顯唐風,可惜的是小哥說佛像已於民國21年重新塗繪過,無法得知原本真實的色彩。

東大殿內的神像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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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大殿內的神像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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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有趣的是殿內山牆及後檐牆前於明宣德4年補塑的261尊百羅漢,這些羅漢均呈坐姿狀,似在聽法,又似修行,造型生動栩栩如生。古時沒有電燈,到訪時雖為夏天正中午,然殿內的光源還是不足,想來古人入殿膜拜時,昏暗的光線必然模擬了一個如夢似幻的神人空間,讓人敬畏。

▼東大殿內的羅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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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東大殿內的羅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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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據記載,梁思成發現東大殿時,雖由柱礎的形式與佛像的塑造手法推論為遠唐作品,但卻沒有找到直接的證據來證明。加上此殿已荒廢許久,殿內屋頂的樑檁早已成為蝙蝠的棲身之所,檁條上面也積滿了厚厚的灰塵與穢物,更甚者木材中竟也躲藏著數以萬隻的跳蚤。經過幾日稍稍的清除,梁思成發現了樑上的叉手,其中沒有侏儒柱,由於此種叉手內不含侏儒柱的形式僅出現於唐代以前,因此證明了此殿為唐代作品。

東大殿的柱礎為覆盆式,屬於唐代的特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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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道始於唐代後,建造的確切年份仍不清楚,此時林徽音於考察的過程中看見殿內樑上淡淡的墨跡寫著「佛殿主上都送供女弟子甯公遇」,意思就是此殿為甯公遇捐資建造,她想起殿外旁的經幢上刻著一句話「女弟子佛殿主甯公遇」,並且經幢刻寫的紀年為唐大中11年,憑著這個資訊證實了東大殿確切興建的年份。

書寫有甯公遇姓名的經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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甯公遇三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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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惜的是,大殿後方一角的屋頂塌陷,為了避免屋頂垮下,目前額外立著一根直柱來頂著支撐。小哥說管理單位也想修復,但受限於修復的技術能力,深怕拆了大殿複雜的樑柱斗拱之後無法復原,因此僅能暫時如此處理。

大殿右後方的屋頂塌陷,用一根木柱支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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支撐屋頂的木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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伽藍殿對面的文殊殿是金代天會15年(公元1137年)重建,面寬七間、進深四間。為了增加使用空間,文殊殿採用了減柱造的方式讓殿內減少了8根柱子。正中央佛堂上供奉的塑像是文殊菩薩,兩側為脅侍菩薩,前方則為佛陀波利、善財童子、聖老人和牽獅子的于闐王;殿內一側擺放了數座古建築的模型。文殊殿最特殊的是殿內採用了「大跨度八字柁架」的樑柱設計支撐方式,非常奇特罕見,算是孤例。

文殊殿內的佛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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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▼文殊殿後方,其上的匾額上書佛光古剎四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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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殊殿內的大跨度八字柁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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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光寺從發現到現在雖已80年,部份原本的建築配置仍在,例如文殊殿一旁的廂房內有一座廢棄的炕;伽藍殿後方雖然興建了現代化的衛浴間,但其後方的茅坑卻也存在,饒富趣味。

廢棄的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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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觀完畢出山門後,找到了司機,請他駛往五台縣城;這位司機的鄉音極重,說的中文十句話我只能聽懂三、四成。終於這位司機發現,說了一句:「原來你不是本地人,怪不得我講的話你似乎都聽不懂」。

後記:佛光寺的東大殿雖然赫赫有名,然與南禪寺相同,地處偏遠、交通不便,參訪者也是屈指可數。此寺於文革時作為糧倉而逃過一劫,想必殿中的神明雖然早已沒有香火供奉,但在關鍵時刻,還是出手庇護,因而保存至今。

雖然東大寺已成為中國重點文物保護對象,但我推測此寺面臨最大的問題仍是維護的經費與維修技術能力不足,無法進行整體的大規模保護與修繕。與之相比,相似年代的日本唐招提寺就幸運多了,它整整用了十年的時間大修,讓日本人非常自豪的表示可以再往前邁入另個千年,難怪唐招提寺可以入選世界遺產。希望有朝一日南禪寺與東大寺也能擠身成為世界遺產中的一員,重新綻放出唐朝木建築的風采。

延伸閱讀:唐朝木建築瑰寶(上)-山西南禪寺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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